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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六歲的時候讀過一本有趣的書,書名叫《別鬧了,費曼先生!》,對其中一段印象非常深刻。

  費曼參與核彈研究,與妻子阿琳聚少離多。阿琳因為肺疾住進醫院療養,病勢凶險;然而病榻之上她仍然不減俏皮靈慧,和費曼大玩密碼信遊戲--費曼所在的羅沙拉摩斯實驗室警備森嚴,出入信件都要檢查,兩人偏用密碼寫成有字天書,折騰得檢查人員人仰馬翻。1945年,阿琳病篤;夫妻二人儘管鶼鰈情深,卻難敵長期生離與病魔肆虐,終於死別。

  根據費曼自述,初失伴侶,只微覺惆悵;畢竟阿琳久病,會有離別的這麼一天是預料中事。幾個月後,他偶然經過街頭,看見櫥窗裡展示的洋裝,一個念頭驀地襲上心來:「要是阿琳穿這件衣裳,必定非常好看。」這個念頭像是一把小小的鑽子,砰一下鑿開了他心中的水壩。這位享譽全球的物理學家,無法自制地在街上痛哭了起來。

  為什麼會對這一節印象特別深刻呢……費曼的童心(這點我很欣賞)當然是個重要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常常經歷類似的情況,姑且稱之為情緒的「延遲發作症候群」吧。在最氣憤、最傷心的頂點,我常覺得自己像是一枚封著熔岩心臟的大冰塊,胸口熱熱酸酸的,表面上卻能忽忽行若無事。但一旦當退到安全的地方,只要一點小事點燃那塊陰鬱的火,冰就融化了。那些以為都沒有關係都挺得過去的疼痛,突然間撕心裂肺起來,突然間通通都撕心裂肺起來……

  星期五是昌政上班的最後一天,我們約好下班要出去玩一下,送他一送;甚至連惡搞的臨別禮物都老早準備好。在小小的包廂裡大家瘋了似的玩,包括主角在內的幾個high咖更留下不少經典畫面。才唱了一半我已經開始沙啞,一桌子亂七八糟的食物風捲殘雲,來了又收,收了又來,永遠吃不完似的。……學妹臨走的時候說,掰掰,星期一見。我們離開的時候也擺擺手,說,嗯星期一見。

  我一個人搭捷運回家,在車上睡睡醒醒,作一堆破碎的惡夢。回到家坐在電腦前面,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噹了繼緯MSN:「喂,我們今天都沒有拍照!」

  然後想起星期一。每個星期天晚上我都要憂鬱好久,星期一早上惺忪著滿肚子的倦意(和對自己的淡淡憤怒),在八點十五分準時打卡。走向自己坐的那一區,謝昌政總是比我早來,坐在我正前方的座位上,辦公室燈還沒亮他的螢幕卻已經亮了,領帶還沒打,咬著摩斯的三明治或什麼隨便亂七八糟的東西,淡淡跟我說聲,早!

  就在那一秒鐘,我無可遏抑地坐在電腦前面瘋狂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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