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yi's Weblog

　　看到草莓圖騰寫的〈關於選擇〉和〈山雨欲來〉兩篇文章，感觸很深。想知道我的這些感觸哪裡來的，請參見連結的原文，我不多贅言。最讓我心有戚戚的是兩段話：「我不會為了一個不是在我同意之下出生的孩子，犧牲掉我的人生」，還有「現在已經沒有可能不傷害任何人了，你只能做到把災害程度減到最低而已」。

　　這和兩個我耳聞的故事有關。哪裡聽來的不要問我，情節真實程度更是馬馬虎虎。打算瞎猜的人完全可以免了這番工夫。

　　第一個故事，是關於「被犧牲的人生」。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十六七歲的年輕情侶。

　　男孩Ｍ的母親聰明而嚴厲，養成了他溫和早熟的性格；甜美的女孩Ｆ則出身商人世家，個性活潑外向。兩人因為有相同的興趣而結識，旋即陷入熱戀；對身體還很懵懂的小情侶發展出親密關係，意外有了小孩，又害怕家人責難，一直到懷胎六、七月，再也遮瞞不住，這事才炸了鍋。

　　雙方父母又哭又罵，自然不在話下；但激情過後眼前明擺著個問題：二十八週的胎兒完全是個小人兒，即使出生不睡保溫箱，說不準都還挺得過的。問題已經不是「要不要留小孩」，而是「小孩出生之後該怎麼辦」。

　　要是你，你打算怎麼辦呢？

　　第二個故事，是關於「被擴大的災害」。這個故事由於種種原因，我不想詳述情節，總之是相戀多年的情侶，其中一方突然移情別戀，尚且踟躇著沒打算（不敢？）告知；最後是自命新時代敢愛敢恨獨立自主為愛向前衝女性（抱歉這個title很長）的新歡調唆著攤牌分手，活生生上演「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的現代版。

　　故事說完了。

　　第一個故事，據說後來發展得很像鄉土劇：雙方父母討論完畢、小情侶亦知情同意，決定讓女孩好好把小孩生下來，也替新生的寶寶找好了多年求子未得的認養家庭；這樣，新生兒能有一對經濟和環境都許可的好爸媽疼愛撫養，未滿二十的兩個年輕人也能（在記取這次慘痛的教訓後）回到生活常軌上。

　　但是，歹誌如果這呢簡單，就不叫鄉土劇了。商議已定，卻突然半途殺出個程咬金：男孩的阿姨。

　　她哭了。

　　一如我今天吃牛肉麵燙到舌頭、在隔壁桌吃米粉的客人高喊「好燒好燒」一樣，她放聲大哭起來。

　　她哭得天地為之變色，堅硬的鋼鐵頑石都為之融化。哭的內容大抵是「這是我們家的親生骨血，怎麼能因為這種原因就讓他流落在外、挨餓受凍、沒有親生老爸老母疼愛照顧呢？你們不要養他、我養好了！我願意捐出我的薪水幫他買奶粉尿布，只求你們不要這麼狠心把他和親爹親娘拆散啊～他也是一條生命啊～」

　　不要問我這唱的是哪一齣，我也很想知道。稍微有點大腦的正常成人，考慮的都絕對不會只是奶粉尿布錢的問題：新生兒誰來撫育？未來誰來教養？這對年輕情侶書還念不念？未來萬一分手怎麼辦－哦或者兩人就要在這時候互許終身？他們才十七歲吶！

　　有趣的是，男孩的阿姨哭對了時間、也哭對了人：男孩的外婆（又是另一個坐在隔壁的隔壁桌吃肉燥乾麵配海帶和豆乾的人）。老太君龍頭柺杖一震、老淚縱橫：我們家的骨肉絕對不能流落在外，除非我死！

　　很好。沒戲了。男孩女孩、雙方父母摸摸鼻子鳴金收兵，全被拖下水一塊兒攪和，而且這一幕要演完，恐怕還要幾十年。

　　什麼？你問我感想？我沒有感想。我的感想和評論已經全部寫在上面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對年紀都還很輕的小情侶，要為他們無知犯下的錯誤而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弄出人命來不是什麼很值得稱讚的事，然而兩個「其他人」為了莫須有的情感衝動，硬逼著兩人用一輩子來為年少輕狂贖罪，究竟憑的是什麼？

　　第二個故事。我只覺得，愛情這種事或許保存期限很短，但做人的恩義還是要有的。天真無知、沒有經驗、為愛情的堅持（真去他媽的堅持！），全都不是可以不設「停損點」、恣意傷害自始至終真心全意的「舊人」的藉口。分手需要勇氣、也需要智慧；但最重要的是為人著想的真心。如果連這麼點體貼都沒剩下、連這麼點責任都負不起、連這麼點誠實的挑戰都要逃避，也未免太令人心寒吶。

　　拉拉雜雜寫了這麼長，總歸是：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感情歸屬和人生方向的權利－－和義務。所謂權利，是讓你能為自己下決定；所謂義務，則是你必須對自己下的決定負起完全責任。不要奪走其他人做決定的權利，這叫自以為是；更不要逃避為自己下的決定負起責任的義務，這叫庸懦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