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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以為我都準備好了。

今天迷迷糊糊睡到近中午醒來,抓起手機撥給賴yt。他暖暖的鼻音說,兔子,待會我去淡水找妳吧?

我說好啊。好像有點飄雨吶,你要騎車來嗎?坐車好不好?

「沒關係。妳乖乖在家休息,等我一下啊。」

所以就這樣,他一如往常站在我家樓下,身上的卡其色風衣微潮,過長的黑髮灑著幾點碎碎的雨珠子。我舉起手攪亂他的服部平次型瀏海,喊小胖小胖,拿出我的彩色點點折疊傘嘩一下撐開,然後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八角陰影下,信步走向英專路。

他照常環著我的肩膀,肩窩裡暖暖的。我習慣性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吱吱喳喳說話或不說話光走路都好,四條褪色的牛仔褲褲管踩著一樣的步子。嗯,是連身上穿的風衣外套都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式;連尺碼都一樣。穿在他身上剛好,穿在我身上卻大得有些滑稽──是當初故意這樣挑的,圖的是我穿著自己的外套可以假想是披著他的衣裳,兩隻袖子展開就是環抱著,直從頸根暖進心底。

「兔子陪我去買幾樣東西好不好。」

自然好哇,哪裡有不好的道理。於是他從斜背包裡掏出一份清單,照著單子採買起來:黑色厚底襪、痱子粉、奇異筆、拋棄式刮鬍刀、「可以洗頭洗臉洗身體的」沐浴精……

走來走去,他怡然陪我在巷子裡鑽呀鑽的,在小店窄窄的走道裡穿進穿出,尋找那不存在的素色零錢包。找了幾間店居然都奉欠,他笑笑說,呀,不然兔子妳幫我挑一個。我惡狠狠斜乜起眼睛:我挑是吧,那就這個Hello Kitty,反正用都一樣用。他啐我一聲,揀了個粉紅色假皮、尚且鑲著整排子淺紫色塑膠珠的Betty Boop反擊,吵到最後是低低地笑了起來。兩人神經兮兮地逃出滿屋子星星泡泡小碎花的女孩店,像是做賊一樣。

所以又吃了晚飯,又拖著他陪我買貓罐頭、陪我去租書店還書。他如常送我回家,在門外說,呀,乖,快回家,路上小心,到家打電話給我;全然不顧我進家門不過是坐個電梯三十秒的事,得在風裡雨裡騎整小時車的人可是他。

唔,小胖,你不上來和我把拔馬麻說一下掰掰嗎?

「哎呀,不要吧……」說著,他倒是默默地跟我進了停車場的門,說是送我到電梯口。然後輕輕的抱了我一下,揉揉我的頭髮說,兔子乖,妳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啊,我不會有事的啊,就像是……我只是去另一個學校念書,只是這個學校很機x、要住校,而且軍訓課和體育課特~別的多~

我笑出聲。揮手和他說掰掰,趕快轉過頭躲進電梯裡,嘩地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止都止不住地嗚咽起來。

我以為我都準備好了。

相戀四年有餘,沒有一天不是他的聲音哄著我入睡。可是,從明天開始,短時間之內是沒辦法在床上窩著和他抱怨今天又扛著好大一個蒸籠上班、是沒辦法聽他說哪一家多多綠好難喝、是沒辦法對著聽筒號啕大哭說阿咪我完蛋了什麼都不會、是沒辦法跟他說好想你快點回來陪我玩……

我再怎麼自負堅強、再怎麼以為好多事只要我沉著下來就可以挺得過去,畢竟還是需要那個人:當我在風雷滾滾的雲層裡飛呀轉的,我知道自己的風箏線是牽在一雙穩定的手上;只要探頭往下大喊救命啊我要被捲走了,就有人扯著線把我往回拉,拉到風清雲淡的晴朗地帶。所以,我其實還沒有想好──

──假如我哭著往下喊的時候,扯線的人聽不見,該怎麼辦?

於是這麼多年了還是學不會勇敢,一切都源自你無條件的溺愛。

自此,我的天使暫時離開,我得斂起翅膀睡著,等到有一天他帶著一樣淡然卻又溫柔的微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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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oy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