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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四月十五日(星期日)在中正紀念堂的「大中至正」門前拍的相片,就在「守護樂生」大遊行開始之前。現在寫這篇日誌委實有一點晚(謎之音:一點而已嗎),不過就像那句老話說的:Better late than never.

天色灰白。我考完某銀行的行員招考,從捷運江子翠站上車,猶豫著究竟該直接回家(註一)或者去參加遊行。當然,除了體力考量之外,真正的問題核心其實是:我支持保留樂生院,卻無法堂堂皇皇、無所畏懼地站出來大聲堅持自己的立場。原因很簡單:我懂的還不夠多、瞭解得還不夠深,無法確定一旦執起干戈,究竟是護衛了真正值得護衛的價值,或者只是成為盲目呼喊的一分子。

怎麼說盲目呢?樂生院區的保留,絕對是個很值得深入研究的問題。它牽涉到的不僅只是現在台面上的人權(誰的人權?)、醫療史(真想和少爺好好討論這個問題,一嘆)、觀光價值(這究竟是誰想出來的orz)議題,還包括都市規劃、交通、污染、工程……捷運這種重大公共建設的推行,所牽涉的內涵之廣、面向之複雜,絕對不是從單一立場出發就可以詮釋的。然而,當這個問題被訴諸群眾運動,自然會犧牲掉許多幽微的細節:畢竟,明確而簡短的口號,容不下太細緻的論述──這是研二在國防上「性別與醫療」時冬姐說的,可不是我亂掰的啊。XD

再者。要拉起群眾運動的氣氛、帶出參與者的熱情,最簡單的方式是塑造出一個共同的敵人:號稱十萬人上街頭的紅衫軍,不就是以打倒萬惡(註二)的貪腐領導人為最大賣點?問題是,在樂生院的問題中,到底誰該(或者誰能)扮演這個萬惡匪首的角色?

老實說我很難認同任何一種歸咎的論述。政策的施行幾乎都必然是妥協的結果,這就是群體生活不得不然的代價。主張樂生院拆遷、捷運如期通車的立法委員,有其不得不然的出發點,一味把樂生院問題記在這些立委頭上未免武斷;明擺在眼前的問題是,支持保留的人究竟該拿什麼理由來說服反對者,樂生院區是個「值得大多數人妥協、犧牲自己的部分利益」來保存的地點?粗糙的口號和熱情在這種情況下絕不足以成事。這就是我猶豫的最大理由。

啊。所以我最後究竟去了遊行沒有?當然是去了呀,不然照片哪裡來的(笑)。一方面,當天的遊行主要訴求是暫緩樂生院的拆遷、以待更深入的討論,這是我無條件支持的(否則拆都拆了還討什麼論);再方面,我期待藉這個機會從群眾中央觀看群眾運動的面貌:這是從SNG畫面裡看不到的。

在萬頭鑽動中,我有種奇妙的錯置感。不至於荒謬,卻也清楚自己並不歸屬於這個群體(或任何次群體)。廣場上錯落的立牌、有學生團體(註三)、社運團體、宗教團體、藝術團體,在此時此刻目標一致,但動機卻未必相似。學生──尤其是樂青(註四)──可能只基於純粹的同情/同理心和某種參與的責任感;許多弱勢團體難免帶點同病相憐的畏怖而來;社運人士(這個名詞是不是有濫用之嫌?)……我總覺得帶著點趕場的秀場藝人的氣味,連呼喊的神情都和上政論節目差相彷彿。一會兒,現場,有人唱起了戰歌,我聽著歌詞「為了我們的權益,不怕任何犧牲」,真覺得從骨子裡發寒起來。犧牲什麼?或者說,犧牲誰?如果今天的活動沒辦法確切定義「犧牲」,站在這裡的我究竟用「出席」這個事實,在為什麼理念背書呢?

所以我離開了,在遊行正式開始之前。

這代表我不支持樂生保留方案嗎?不,我自始至終都是支持的。只是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支持者所應該盡的力量,絕不是單純訴諸人權、訴諸悲情、同情和犧牲,反而該從最實際、最貼近「眾利」的角度來進行論述與辯論。這是這一次的遊行辦不到的。


註:

1. 老實說,那天考完試還想去遊行簡直是玩命。畢竟我已經過了整整兩星期趕論文、每兩天睡三小時的生活,當天又一早六點半起床去考試,已經考掉了半條命。XD

2. 這只是一個敘述句,不是判斷句。請不要用政治立場來戰我orz

3. 當天我站的位置屬於「醫學青年挺樂生」團體。……而且因為北醫的代表團(?)來得晚了些,我舉「台北醫學大學」的牌子舉了近一小時,不是不尷尬的。

4. 樂青是「青年樂生聯盟」的簡稱,由一群主張保存樂生院區的青年組成。相關的論述、主張和活動,請見青年樂生聯盟行動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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